古镇伶俜重回古镇

微笑

一直想去石牌转转。这次回来前，早就计划好了，一定要去一次。可回来后，天气不好儿子也老是要缠着我，带着他怎么可以逛古镇啊。昨天，8号，一早起床，儿子还在睡，终于可以去了。有好久没有回古镇街上了，回石牌倒是有几次，但是都没有到街上。这一次，我一个人，可以静静地、有充足的时间走一走了。

上车，17分钟到吴集，23分钟贺集，路很好走，全是水泥路，这么多年了，终于修好了路。差不多九点就到了，我在宝塔河市场这边就下车了，先拍了一张这个古色古香的牌坊。因为没有吃早餐，我决定去菜市场买葱粑粑吃，这是好多年吃不到的家乡小吃了，很想念啊。可能是时间还早，此时街上人并不多，我低头快速走进菜场，不想被人认出，一直用手捂着口鼻。然后迅速撤离。看到有卖粉的，这也是一种家乡特色小食，跟桂林米粉差不多，但是，吃到嘴里，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在深圳，吃过桂林米粉，但是，真正想吃的，还是家乡的这种米粉。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桂林米粉可以扬天下，但是我们的美味米粉，怎么就走不出石牌呢？想着回去的时候带点到荆门，不想，转了一上午，走时又忘记了。

然后，先是去东街，这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呀，那个空地，种满了青菜，以前我在此拾过柴的。家斜对面的房子，前面已经破烂不已了，空空的。家前的小巷子，看着还好，我没走进去看，就只是在路上看了看，红砖房，看着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再走一家，墙上挂着“历史建筑”的红牌子，这就是810万的结果吗？一路上，我不停地拍，东街、集街、火神街、仁和街、药王庙街、上正街、萝卜口、山街，手中的相机，不停地拍。

小时候，可能是太熟悉这些家乡的街巷，等到我远离家乡漂泊异地时，才惊恐地发现，我竟连家乡这些小街巷的名字都叫不全。真是人在风景中却因为太熟悉才忽略了它。因此，近几年，我是恶补家乡的知识，这才慢慢了解到家乡的悠久历史、灿烂文化，也因此更恨自己在此生活了多年，却没有好好地看看它、研究她，甚至，就算是当时多照照那些古朴的房子、街道也好啊。真是悔恨不已啊！

本来想找到更多的古遗，但是，我的运气没有小宋好，只是在药王庙街看到地面有一块大青石，上面刻着花纹，我蹲下来拍了照片。一位老太太走过，“你看，上面有花纹，扫干净了多好看”。是啊，它铺在地上，天天被人踩啊，家乡的人们，就是这样子对待这些美丽的石雕的。我无不遗憾地对老人说：镇上的好东西越来越少了。

路边到处散落着大青石、大大小小的石块、以前建房子用的石础、磨面用的石磨。这些东西，现在没有用了，大家就把它们放在墙角落里，风吹雨淋日晒。这些东西上，有些还刻有花纹，是好东西呀，就算是当成艺术品吧，就算是感恩服务了自己家庭的一份物什吧，也应该好好保管。我是一个人在走，拿不动也抱不动。如果有车，我真想把这些石础、大青条石全搬上车。

在上正街，这是小宋说过的肖记，我眼尖，一眼看到主人用来放炭的缸是老东西，上面的字，清晰可见，是商号名。我跟主人说：让我拍张照片吧。主人很热情，还问我上面的字有没有记载。我拍完站起身，很小心地说：好好保管吧。主人笑说，这是老东西，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很粗糙的东西。可是，镇上，还有多少老东西呢，就算它不是精品，也应该好好保管。

在衣街，一个人问我：你拍这些有什么用？我说：留作纪念呀，再过十年、二十年就看不到了。他点点头。其实，何需十年，可能就是两三年的时间，这些东西，还会再看得到吗？

以前的陶大堰，我曾在此钓过鱼。那时，堰深水阔，鱼儿翻跃，可是，如今，和幸福河一样了，浑浊、垃圾成片，一池死水。

我默默地走着，每到一处，心中都在回忆着有关此处的一些记忆：
这里，是酱园，小时候和玩伴们在此捉迷藏；
这里，是“元爹爹”的住处，他与我太爷爷同辈，我还记得他家里高高的八仙桌，天井上铺着大块的青石，天井一圈是长条石的台阶，还记得他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这些晚辈在他家中上窜下跳；
这里，是周家，院子里的槐树还在，小时候为了吃到槐树花，和小伙伴们用石头或长杆，想打下一些花，用来解馋；
这里，是酒厂，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穿行，可以从杉楠街穿到集街，厂里浓浓地米糠味；
这里，是杨泗庙；
这里，是准堤庵；
这里，是陕西会馆，我爷爷曾被日本宪兵队抓到此，受尽折磨；
这里，是听江关，我爷爷曾在此参与毛凯与周老八的战斗，我军大胜；
这里，是五柳战士安眠之地；
这里，还是小学生的我，无意中发现脚下的一块石头上刻满碑文，如今因地面抬高，它已经不可见了；
这里，是魁星阁；
这里，与小伙伴们一起捉蝌蚪，一起摘荷花；
这里，曾是布店，里面高高的木质柜台，曾比我人还要高；
这里，曾是贺龙住过的地方，以往上学经过，总要瞄上一眼；
这里，曾是贺龙操练军队的地方，曾经，部队的操练口号声，响彻整个古镇。
这里。。。。。。太多了，我都没办法一一记录。

走到火神街，心情就重了起来了。酱园，在楼房中间，显得很扎眼。老衙门没了，记得小时候有很高的墙，很大的门。老宅，门前已经被改头换面，门前的石阶没了，前面的房子拆了，我在门口晃着，看着堂屋的镂花窗户，眼睛突然热起来－－多么熟悉的景物呀，儿时的记忆一下子窜出来了。房主看到我，走出来，我却吓得大步走开几步，回头，却不敢走上前去，虽然，他是我家亲戚。我们就这样远远相对站着，我随口找着话说着，“回来照老屋？”他问，我却说着，回来转转，然后走了。事后，却直恨自己，为什么不借着这句话进去看看呀，这样的机会，还有几次？后来，我又转过来两次，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外站，看看屋顶的老布瓦，想着里面的老屋，静静地站在门外，感受着遥远的、儿时的气息，心沉得呼吸都重了。不知站了多久，想想，算了，走吧。我掉头走时意外看到脚下的青石路，啊，这些石头还在啊，想想以前，所有的路，全是美丽的石板路、鹅卵石路，走在上面，声音响脆，更增添了古镇风韵。拍两张吧，老屋的东西全属他人，这门前的路，我可以拍两张啊。

细细想想，古镇上的几百间老木屋，似乎只有十来间了，当然，我只是看到了临街的房子，里面是否还有，我就不得而知了。而这些老木屋，基本上都是破烂不堪了，没有人住，空着，门、窗还被封住。那国家拨给我们古镇用于保护古建筑的810万，还有必要吗？根本没有东西了呀，还修什么历史文化街区？前些日子在钟祥看到县门坡历史文化街区，我还笑说什么都没有，也能叫历史文化街区。现在看看，都一样，古迹都没了，老屋都没了，还能叫历史文化街区吗？国家的钱，还有用吗，不会被挪用吧？

东街、杉楠街，地面都抬高了，也好，省得把地下的东西都糟蹋了，埋在地下，还可以留一命。山街的井，小时候常看到有人在此洗衣洗菜，槌捶声和女人们的谈笑声在美丽的石板路上回荡。可现在却是锈迹斑斑，一面墙上，竟长出了一棵茂盛的青菜－－真是强烈的对比和讽刺。看到了刘之新的知心斋古玩店，还好，还有人在挽救着老东西。看到废品收购站里的院子里，堆了一座山，全是放了花炮后的空盒子，可以想见，一个春节，镇上放了多少花炮，响声应该是震天，但是，有什么用呢？钱，是辛辛苦苦挣来，就这样爆掉了，一闪而过。有钱，还不如用到实处，把家乡的所有寺、庙、观、庵、门楼好好地修一下，这比什么都强。

走到幸福河边，它早已经不是我儿时的样子了，虽然如此，但是看到它，还是很无奈。我没有拍照片，因为已经不值得我拍了，桥的柱子早就破烂了，在寒风中站着，而第一根柱子上的五角星，却还清晰可见。想想小时候，长辈们很自豪地告诉我这桥的历史，告诉我上面有五角星。可是，三十年过去了，看着它，还会自豪吗？

两个小时，大致转了一圈，拍了一百多张照片。老街很冷清，转来转去，我很少碰到人，整个街道，基本上只听得到我高跟鞋的嗒嗒声。相比新街的热闹，真是让人伤心。不想再转了，转下去没有意思了，童年的美好没有了。我的父辈们，还曾看到过一点辉煌古迹留下的尾巴，到了我这一辈，能感受到一点余温，到了下一辈，就只能看到一座座漂亮的洋楼了。

回家，儿子看到我拍的照片，不屑地说：好破的房子，我都没看到过这么破的房子。是啊，如今的一代，再也见不到古镇的“十街三巷十八门、一寺三庵六庙七戏台”了，还会知道古镇的“凤凰展翅”的神奇架构吗？还会知道石牌两千年的悠久历史吗？还会知道石牌在以往战场上的重要的战略地位吗？

哭泣的古镇，苍老的古镇，无奈的古镇，让老石牌人痛心的古镇，留下多少遗憾，何时再现历史沉香，何时再现古朴韵味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