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二姨父的豆腐

有缘无缘

二姨父做了一辈子的豆腐，他一直夸他的豆腐好。对此，我随声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孩子都是自个儿家的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

上些日子，县里突击检查豆腐坊，我镇做豆腐的都被带走了，做干豆腐的，做大豆腐的，经化验他们使用的都是工业卤水，不但刑事拘留，而且全部处以万元以上的罚款。

我担心邻乡的二姨父被抓，就打电话询问，二姨父说没来检查呀。我猜想，二姨父做了这么多年豆腐，一定不能少罚。这对于本来就遇到困难的二姨家一定是雪上加霜。

说他家遇到困难是因为他的儿子，其实本来老两口子生活挺好的，本来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但老儿子在城里开大车出了事，撞死了人，赔了人家二十多万元钱，二姨老两口承担了十多万元的费用，养猪卖豆腐挣那两钱都给儿子拿去了，还欠了不少外债。

有一天，二姨给母亲打电话，让去取冻豆腐。我骑着摩托车载着母亲，穿越绿树浓荫，跑出二三十里路，来到邻乡二姨家。

二姨忙忙活活为我们做饭，笨猪肉，二姨采的蘑菇，凉拌豆腐皮，人家那豆腐皮才是纯正的豆腐皮呢，是二姨父做豆腐时从锅里挑出来上面的一层膜晾干的，真是薄如蝉翼，黄盈盈的，味道特别好，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饭桌上，二姨父喝得很高兴，讲起了他的豆腐。上次你给我打电话说有检查的，刚撂下电话，检查人员就进院了。他们直奔豆腐坊，要看卤水，有个穿制服的说，你这卤水好，一看包装和标签就知道是食用卤水，你看人家这卫生搞得也干净啊。但最终还是把卤水拿走化验，结果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两个乡镇，唯有二姨父的豆腐是放心豆腐。

二姨父说，咱家生活虽然困难点，但坑人害人的事咱不做，咱不能为了多挣那点钱，做黑心买卖。现在我卖豆腐，一走到半路就卖没了，乡政府食堂都用我的豆腐，大家伙都等着买我豆腐呢，咱这豆腐，你吃去吧，涮火锅，放些冻豆腐，没比的了。二姨父自豪地喝了一口白酒。

二姨父说，曾经有人劝我做豆腐时动动心眼，别老本本，在卤水上整点事能省一半钱，块大块小再找一找，想多挣点钱还不容易。二姨父说，咱不挣那昧良心的钱，缺德的事咱不干。我不图意别的，我图意睡觉踏实。

我参观了二姨父的豆腐坊，他的豆腐坊位于菜园一角，是个单独的小房，一口大锅，电磨，里面非常干净，一点儿杂物都没有。豆腐包一天一洗，二姨父说再累也一天一洗，不能让人吃出酸味。二姨父冬天里做豆腐，在小屋里也挺造罪，就靠一口大锅取暖。

有人说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做豆腐。没做过豆腐的人想象不到做豆腐的辛苦。冬天后半夜一二点钟，正是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二姨父却要穿衣起来到小屋里做豆腐，一直忙活到天亮，然后在早饭前把豆腐送到各家各户。再回来吃饭，睡觉。

做豆腐的豆腐渣都喂猪了，真是变废为宝，二姨家养的猪，猪肉也比别人家的好，特别纯正。

生活的变化并没有改变二姨父纯朴厚道的性格，他依然每天凌晨一点钟起来做他心中的豆腐，这些年除了手推车变成电动三轮车，其它什么都没变。

现在，全乡的人都喜欢买他的豆腐，因为他在豆腐里点进去的不仅仅是食用卤水，更是一分诚实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