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石牌没拿我们当外人

提拉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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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牌，一个富有诗意和乡愁的名字。

石牌原是怀宁的县城，离我老家也就一上午的路。相比起来，望江县城却离家很远，交通也不方便。旧时，毛安、高士、武昌、新坝、鸦滩、金堤一带的人，家里添个大件，买个衣裳，照个相，都喜欢去石牌。去石牌，大家叫上街。

第一次上街，只有七岁，是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春天，父亲和村里的普旺伯去石牌驼竹子，带着我一道。通入石牌没有公路，一路上沿着祠岭、新坝大大小小的村庄和田地向北慢行。快到石牌，循着稍大点的巷道前行，时宽时窄，时左时右，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有进入迷宫般的新奇。当我跌跌撞撞地走出纵横交错的巷道时，眼前便是大名鼎鼎的石牌街。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惊叹，原来，外面还有这么热闹的好景致，俨然是大城市嘛！

父亲看我一路走的累，让我在桥头歇着，他们去买毛竹。

起先，我很兴奋，漫无目的地在河堤上散步。只见两岸树林略显稀疏，河上舟来楫往，浆旋橹摇，把河水搅得风生水起，喧闹非凡。从没见过船桨的少年，眼都被河水拉直了！

约摸两个钟头，父亲还没回来，我有点急了，顺着街道去找，一家一家的店铺问：刚才可看到两个戴草帽的人？人家笑说：那么多戴帽子的，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后来，遇见一对好心的夫妻，问我：望江的？答：是的。再问：望江哪里的？答：毛安的。夫妻俩友好地塞给我一个梨子，让我回原地去等，不要乱跑。我回到桥头的时候，父亲正四处寻找，大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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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四年级，生产队年底分红后，组织各家各户去石牌看戏。父母都有自己的事，就派我去。

乡下人一年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绝少有空闲进城享受这番待遇。手扶拖拉机载着20个人，一路欢声笑语地从窝蜂岭、雷埠、麻塘湖开过去，到达石牌已是下午时分。

黄梅戏的名字叫《狸猫换太子》，在怀宁剧院演出。因为舞台两侧打有字幕，我多少还能看懂，一边看，一边给旁边的叔叔伯伯们讲解。戏唱的是《三侠五义》里的一个故事。宋真宗年间，宫中刘妃子以剥皮狸猫换了李妃子的婴儿，并被打入冷宫，后来，包拯为其平冤，迎李妃子还朝。

这场戏大伙看了个似懂非懂。散场后，街上人来人往，且歌且行。我们集体跑到楼下吃挎饼，油条。肚子填饱了，拖拉机半夜摇摇晃晃的把我们送回家中。

小时，我就是大人的好帮手。每年腊月二十几，父亲会开出一串长长的清单：芹菜，藕，包心菜，鱼，贡糕，白糖，红纸，酱油.....各买多少，单价几何，父亲一一注明。

早饭后，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骑车去石牌打年货。

腊月里，石牌街人山人海，多的能压断街，根本就走不动。我们是生客，操一口生硬的本地土白。石牌历史上就是个大地方，水陆两便，群英荟萃，当地人一点也不欺生，商贩们不因外来客而乱要价。年货买好了，小孩子也不忘犒劳自己，在路边摊吃的饱饱的，满载而归。


3

上了中学才知道，儿时我错念成石碑的石牌，原来是千年古镇，戏曲之乡！

清澈见底的皖河水不仅哺育出“京剧之父”的徽剧，还唱响了全国五大地方剧种之首的黄梅戏。清嘉庆二十年，包世臣中举，与友人程应麟参加邓石如大师逝世十周年活动后，到石牌看戏，季逢梅雨，便将宋代诗人赵诗秀《约客》诗句“黄梅时节家家雨”改为“黄梅时节家家戏”，说的就是黄梅戏这个名字与石牌的渊源。

石牌不大，只有四条老街：汀字街、永兴街、后街、正街，其中汀字街最为有名，建筑风格为明清建筑，条石铺路，片石砌墙。永兴街多是小商品买卖，但街上的房子却很古老，有飞檐、有马头墙，且都不高。后街则多木楼，其余几处也有不少五六十年建筑风格的房子。在这些街巷，经常能看到老人坐在门前拉着二胡，自得其乐地哼着各种调调。

走在石牌石牌街上，葱茏的树木，宽敞的大道，逼仄的小巷，紧凑而不事张扬，紧密而又分外疏朗。两旁的商店、旅馆、饭店、作坊、照相馆等各类建筑低调而不显陈旧、热闹中彰显辉煌。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流，悠闲中透视着急促，忙碌中又显安详。

出门三五步，处处黄梅声。小街上，丝竹不断，黄梅飘香，处处渗透着古镇人文脉络的气息。

石牌人脑子灵光，会做生意，家家户户都很富裕。上初中的时候，我从皖河中学旁经过，恰如行走在“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农家殷实祥和的画面里。

石牌不仅是商贾云集的街巷，还是文人栖憩的港湾。这里的人爱读书，求学求读之风在古地蔚然兴起，构筑亦儒亦商、亦耕亦读的门庭，改变着家族的生存。怀宁中学一度是多少人羡慕的名校，好多望江学子在那里求学。

如今，我回乡多从怀宁腊树下高速，途经石牌风景如画的村村寨寨，倍感亲切的同时，也在品尝文化古镇厚重的历史和华丽的未来。

素什锦年，稍纵即逝。石牌，昨天留给我的，是淡淡的喜悦和浓浓的回忆。

作者：吴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