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趟过竹皮河
文\刘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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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沿着竹皮河顺流而下回到故乡。河流是无声的,舒缓的,它以表面的平静,掩藏了流动的喧响。我也是无声的,我以我的沉默,埋藏了内心的波涛。也许,唯有在家门前补虾篓网的那个老人,知晓我心中的秘密,但他没有说,这个老人就是我七十有五的父亲。
父亲与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为他的五个儿女操碎了心。他年过古稀依然放不下三亩薄田,农忙之余,最感兴趣的是到竹皮河里捞鱼摸虾。鱼虾卖得的零钱,交给母亲贴补家用。今年暑假回家探望父母,清晨跟着父亲到竹皮河体验下龙虾的苦乐,喝好母亲用柴灶煮熟的稀饭出门,村子蒙着薄薄的雾,随着鸟鸣、鸡叫和狗吠,天空露出一抹红晕,坡上坡下便温柔起来。在竹皮河上下三公里的范围,父亲手脚麻利地倒完七十个虾篓,不觉已是上午八点多。父亲告诉我今年夏季暴雨没下几场,所以竹皮河的龙虾没往年多。
国庆节再回老家最让我难忘的,是看着父亲坐在家门前补虾篓网。黄昏时分,夕阳似碗里搅拌的蛋黄,总能勾起人的幻想。我和小伙伴站成一个圈,将父亲围住。看他手拿竹针,在虾篓网眼里利索地串来串去。动作的娴熟,表明了他的心灵手巧。父亲边补虾篓网,边跟我们讲他的往事。他说:人啊,其实也是一条鱼或一只虾,时时被生活这张无形的网罩着。即使你侥幸挣脱,又会被另一张更结实的网罩住。这时,夕阳唤来夜幕,笼罩在父亲身上,也覆盖了我们的身影。父亲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落满了阳光和风雨,也沾满了鱼腥和烟尘。
当父亲拾掇好补篓网的摊子,厢房紧闭着的斑驳木门如约似的“吱扭”一声开了,母亲神态慈祥地拎着煤炉走出来,升起一缕轻烟,虚虚浮浮,农家小院又满目生机。 水抱青山山抱花,花木深处有人家。钟堰村是个有人情味的小村,抬脚随便踏进一户农家,农家的土鸡、活鱼、红烧肉、鲜蔬和口感醇香的纯粮白酒,会让你大快朵颐。这里的农家院落收拾得像农家主妇一样清爽干净,院里桔子或石榴挂满枝头,房间的窗户,一扇含着竹皮河,一扇含着屋后山坡。晚餐母亲端上桌的是竹皮河里的龙虾和鲫鱼,饭锅里蒸出来的腊香肠、自家地里种的青菜,还有久违的柴灶饭。吃饱喝足,就美美地睡它个安稳觉吧。
总是喜欢拿城市和乡村比个高下,就说夜晚吧,城市的夜晚是暧昧张扬的,它远远比不上乡村的淳朴和内敛,水雾透过水土不服的皂荚树,将白昼的喧闹发酵成斑驳,潮兮兮地黏在行人的身上。潮汐般的灯光漠然流淌又幻灭,营造出无处躲藏的晕眩。现在我坐在父母亲身边,感觉自己在农家小院永远都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我内心终于揭开了一个谜底:父母亲在荆门、惠州跟随两个儿子生活十多年,在他们先后把两个孙子带大读小学后,年近古稀的父母亲决意要回到竹皮河边,回到故土钟堰,原来竹皮河边的钟堰是他们的根。叶落要归根啊!
在时光如水的印痕里,竹皮河,更像是上帝遗落的一个梦。梦里兴衰沉浮,梦醒晨光骤起。杨竹流域城乡一体化的大气磅礴和中国农谷核心区的前倾之势,揭开荆门“中部崛起”的大幕。在竹皮河腾起的浪花里,在青蛙鼓点般的劲歌里,竹皮河的昂然之气正蓬勃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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