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牌
历久弥新,通俗说就是:“新的没得旧的光。”好东西不会因为时间上的老旧而褪色,会产生一种光泽,经年累月的老物件,瓷器、木器、玉器、铜器、牙雕、文玩、书画等都有光泽,古玩行业专业术语叫包浆。包浆并不神秘,几十年的竹床、背椅子、大板凳、扬杈、锄头等,随便一家农户都会有。石牌古镇光滑的石板街,石桥,长满青苔或者爬山虎的老房子,便是古镇的包浆,透着温润、醇厚的古香。
客观一点说,大都市可以新,修新的宽马路起新的高楼房。但小镇没必要凑热闹,你的马路再宽,高楼再高,跟市里也没法比。时髦赶不上,反倒失去了独特的自己。
沙洋、旧口、马良、石牌,荆钟两地过去著名的四大汉水明珠古镇中,唯有石牌镇还未完全“刮”去自己的包浆,保留着老的气象,老的韵味。
一
石牌镇现存各级文物保护单位45处,古街道12条,明清民居建筑群落100多处。石牌社区书记周志强先生跟我们讲老石牌故事,第一站选在“萝卜口”。
严贯一,雄霸一方,但只能“狠其萝卜口”。为什么?人家可是民国年间的石牌联保主任,有人有枪,黑白通吃。
与管辖范围无关,与城乡差别也无关,与老街的坊门设计有关。坊门将老街上不同的街区分隔,只考虑了行人,未顾及官员坐轿或骑马的需要。不惟严贯一,所有文武官员到此一律下马。
石牌老街的坊门,被某位专家在论文中说成了阊门。
阊门,名破楚门。春秋吴国阖闾都城的专用门名。即今江苏苏州市旧城西北门。《吴越春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也。……阖闾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阊门以通天气,因复名之破楚门。”
“吴趋自有史,请从阊门起。”陆机《吴趋行》写苏州的第一句就说阊门。伍子胥立誓破楚,象天法地始筑吴都,阊门便是这座城池“气通阊阖”的首门,它是苏州城两千五百余年的象征。
白居易《失婢》诗:“宅院小墙庳,坊门帖牓迟。”说的即是坊门,古时街巷之门。老石牌的坊门,有点像老北京的胡同和老上海的里弄门。里弄,意为里坊聚会之所。坊门原为间隔不同里坊,但客观上起到了安全防卫的作用。“萝卜口”的坊门更小,属于里巷之门。管您多大官,都把马拴外头,轿子停外头。
电影《难忘的战斗》在石牌坊门拍过外景戏:敌人来了,英勇的粮食采购队战士们在坊门前堆起了沙袋,坊门上方架起机关枪。
坊门减少了街道的长度,增加了街巷空间的层次性,给人以步移景换,幽深而神秘的感觉。
及至后来,进李大姐的四合院,看到老宅中那些明清传下来的海派家具,还有“少奶奶的牙床”,主人说皆为宁波出品,石牌老街的老门老户都一样的讲究。笔者联想到坊门与里弄的相似,与杜老感概:石牌不仅称得起“小汉口”,称“小上海”也不为过。
石牌东街坊门上四个大笔:文运肇兴,去年与陈宇、刘甫同来时,我们即以为是“文峰阁”。周志强说,还有魁星阁,“魁星点斗”。
二
认识杜晓栋、陈光碧两位老文化人,两位石牌老街文化的守护者,是我们在石牌的最大收获。
77岁的杜晓栋老人,早年毕业于荆门龙泉中学,从粮食部门退休,是我彩爸(母亲闺蜜黄永彩,退休老教师,现居广州。)的同班同学。杜老是老石牌的老门老户,祖上两代为老街塾师。杜老对诗词歌赋均有研究,尤精于金石篆刻,对老石牌历史烂熟于心,致力于传统文化,尤其是老家规老家训的弘扬。
陈光碧老人,与共和国同年的老木匠,义务看守、专业讲解着木结构的关帝庙古戏楼。“似演麟经善恶收场分衮钺,差怡凤目笙歌振响叶琅璈”。这是戏台两侧石柱上镌刻的楹联。戏楼始建于康熙五十三年,建成和开台时间比徽班进北京还要早13年。陈光碧老人介绍,正脊为螭吻和垂脊獣。如意镂空琉璃砖,空心莲花状,寓意为吉祥如意。飞檐和斗拱是民族建筑的最大特色,尤其是各类斗拱,不用一颗铁钉,全靠隼卯结构支撑起整个戏楼。周志强先生描述,莲花斗拱的奇特之处,在于内里绝不会生蜘蛛。科学解读,也许就是通风良好,蜘蛛无法结网吧。
杜老告诉我,门口抱鼓石上刻有老石牌地图,荆门市人大焦老来拓过拓片。我开心地笑,师父老人家“拓”遍青山,这样热闹的好地方怎会少了他?
陈老拿手电领我们看楼板上的题记:泰元班乾隆四十二年破台开演,金翠班嘉庆八年,湖南常德府武陵县泰瑞班嘉庆九年,德安府桂林班,荆门长生班嘉庆十一年,郢南高升班等等。
这些珍贵的题记,和305岁的古戏楼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文物。
清代的付家老屋是石牌传统民居中保存较完整的,整修前、整修中、整修后我都来过。坐北朝南,四进院落前店后房,依次为厅、天井、正房、天井、后厅、厢房及围墙花园等。周志强先生领我们参观,从第一重一直到最后一重,问:感觉到步步高升了吗?还真是一重更比一重略高,在不经意之间。接着,他蹲下拉开井盖告诉大家,这口井里的井水与众不同,做出来的豆腐在自然条件下三五天不变质,成为付家发家的秘密“武器。”
三
老石牌历史上多次设县,清代为县丞衙门,当铺、寺庙、书院等公共建筑齐备,大小商户700多家。其中以东西向的山街、上正街、集街与南北向的西街形成十字形主街。周志强介绍,山街并非指山货买卖,有可能是“山陕”商人形成的。历史上的商业街讲专营,如专营日杂百货的集街,专营粮食的山街,专营棉、布的衣街和东街(亦称布街),专营木材的杉南街等。
笔者与杜老交流,感觉石牌这个荆台之后的地名,应该是汉水船夫喊出来的。那时候的汉水还没有完备的堤防,每年汛期都会带来一次河岸参照物的改变。但相对不变的就是汉水边高大的石牌坊。
杜老点头补充道,走过山街,下面过去是泰山庙,紧靠码头有高大的石头碑,还有一棵百年皂角树。这棵树,因为时刻拴着上水船纤夫们的纤绳,树身上一圈圈伤痕累累。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钟祥县志》记载:“往石牌镇……汉水故道去镇仅二、三里许,道光中屡崩,逼近镇旁……”,道光年间汉江崩岸,俗话说的“三十年河西”,汉江汛期码头的标记石碑牌子,因此得名。
我又问,幸福桥的时代特征很明显的,应该是人民公社的,原本叫什么?杜老说,就叫小河桥。杜老笑着,这笑容和陈老相似,透着老街上古稀老人的那种拙朴和宽厚。
作 者:王君 传文协会副会长 与上泉石先生商榷,石牌东街的阊门,是在古代就形成了的门名。起名于何朝代,尚无考据。但绝非当代人牵强附会于苏州阊门。至于其它街巷间的门,我们的先辈称为瓮门,而不叫坊门。因为石牌所有街巷的两端都有瓮门。它并非单独起到坊街巷口的装饰和区别,在全国古镇中虽谈不上绝无仅有,但确实少见。我近六十年游历二十余省数百市镇,也罕见如石牌这样所有街巷两端都有这种防御性质的街口。因为石牌的街巷不仅是砖拱门,每座门除了提名外,都有坚固的木门,且晚上都要关闭,早上打开瓮门,与石牌商业发达富裕有关,这些历史,镇外人不知道其所以然,以致难有确切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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