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门户网 发表于 2018-8-9 16:38:39

石牌一位平凡而传奇的人物——杨治郁

作者:冯云飞
授权石牌门户网公众号发布,写于2018年7月,发布于2018年8月9日


一、被“地主”成分和文革影响的舅爷,一生积极进步

小时候六七岁时,我对石牌高中教师杨治郁舅爷就有印象了。那时他在钟祥县石牌镇高中教书,我住在石牌镇王龙乡。那时小孩们从王龙乡和大人上石牌镇去赶集,在孩童心目中的不感觉不亚于今天的出国旅游。

一路走过镇棉花收购加工站、粮油公司、石牌镇老街,我们会来到石牌镇高中的舅爷家。印象中舅爷在镇上当着高中老师,知识很是渊博,早上经常是吃油条、喝豆浆(当时对于八十年代的乡下儿童,尚是不可想象的)。来的早,我也会和舅爷一起有这种豆浆油条的口福——那时的豆浆,是直接用开水瓶从镇上胡同里的石磨豆腐坊打的,特别醇厚。

在那最早的印象中,舅爷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人,一位幸福的人,一位教书的文化人,有着满屋满柜的藏书。

另一次和和二叔一起去看望舅爷,舅爷留我们吃午饭,酒过三巡,不知舅爷怎么谈到了文革这个事情,他对我们说到:“文革最终证明是错误的,中央核心领导在国家层面也是愿意承认错误的;但对于这样多在文革中被批斗、被打倒、被受尽磨难和不公平待遇,被影响一生的人,难道仅仅是道歉就能了事吗……”。我当时在桌上吃着油炸花生米,舅爷的话我似懂非懂,但印象格外深刻。

当然,舅爷绝对不是“老愤青”;相反,他是一个对社会、对党充满忠诚和拥护的人。尽管他是一个出生在地主家庭的小知识分子,当时属于典型的“家庭成份不好”,且在文革中受过批斗,但他对入党的渴望,从来没有停止过。

1957年,杨治郁舅爷向学校党支部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他崇拜共产党,内心想着也要做共党人。但对于一个出生于地主成份的他来说,虽然有这个愿望但又感到很遥远,觉得自己不经过脱胎换骨,就难以达到这个目的。

40多年来,舅爷因家庭出身和“文革”等原因,入党的事一直搁了下来。在退休的那年,他再一次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有些劝他,年纪这么大了,还入什么党,在家享享清福算了。他不干,仍然向前坚持着。


二、舅爷的毛主席情节和“杨治郁希望书库”

1977年,杨治郁舅爷得知:北京正在修毛主席纪念堂,听到这个消息他异常激动。他来到石牌镇汉江边的河滩,仔细找寻了七颗圆石,揣在怀里,亲自自费送到了北京,并参加了毛主席纪念堂的义务劳动。在留言薄上,他写到:“七枚圆石象征北斗星,让世界人民共仰之”。

时隔不久,北京来信告诉杨治郁舅爷:“七颗圆石已经铸到了毛主席纪念堂的地基工程之中”,这让舅爷感到莫大欣慰!

1955年,舅爷捐资3000元从北京购买了500册图书(3000元在当年,属于一笔巨资),在家乡钟祥县流港村小学办起了一个“杨治郁希望书库”,让农村小学校的孩子们,真正有了丰富的课外书可看,滋润着孩子们的文化心灵。

后来,流港村小学校长和老师邀请过杨治郁舅爷多次,请他到学校看一看。舅爷却不愿多惊扰家乡的一草一木,他说:“学校经费困难,我到你们学校来一趟呢,你们学校又要花几十、百把块钱,这笔钱呢,我又可以赞助几个学生读书”。

这是一种至高的觉悟,一种高尚的情操。

2001年4月10日,中共钟祥县石牌镇党委批准杨治郁为预备党员。


三、杨治郁舅爷的家庭琐事,一出悲喜人间

杨治郁舅爷的夫人王金兰,也就是我的舅婆,两人仅育有一女,后来女儿远嫁了他处。文革期间,两人离婚,舅婆改嫁乡下,并和一位厚道农夫养育了两位儿子。

在八十年代初,舅爷舅婆又复婚;那时舅爷是一位热心家庭的人,他曾热心的帮着两位并无血缘关系的儿子张罗着,弄到了“商品粮户口”并进了工厂,当年“商品粮”是很让人青睐的。

但在后期的生活中,不知是在文革中被批斗被打击的后遗症,还是舅爷到老年后大脑皮质过于疲劳的原因,他对家庭,对亲友的感情是相对冷漠的,在某个层面是难以理喻,甚至不近人情的。

一次我的三叔,也就是他的亲侄儿,从乡下提着鸡蛋去看他,杨治郁舅爷把侄儿挡在门口,他对我三叔说:“你不要进来,把你带的东西也拿走!你用有毒的鸡蛋,是想来害我吗?”……

诸如此类难以理喻的事情,发生了数次。亲友们认为他在脑神经层面,有间歇性的不正常,和他往来变少了。

后来,他和舅婆王金兰分居,两人的交流也变少;再后来,舅婆去世,他和子女们来往的更少,和石牌高中们的老职工们来往的也少。基本靠着一个人的退休费,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


四、多年来,舅爷用微薄薪资一直做公益,家人都无法理解

而另一方面,杨治郁舅爷长期对一些社会公益事业的个人资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执着,并始终未变。

1991年,舅爷通过团中央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与河北省阜平县团委取得了联系,阜平县团委为老杨确定了当地辛雷、辛海建、张明利等5名贫困学生。从那以后,每年的1月和8月,舅爷都会在新学期开学前,准时把钱寄到学生手中。每名学生每个学期30-40元,一直到这些孩子从小学到读完初中。

十多年来,舅爷支持湖北钟祥、河北阜平两地贫困学生20多名。这些学生,每年都会给他写信,他是每封必回。这是一种真挚、简单、淳朴的感情。

1995年,石牌镇政府为方便学生上学,要筹款修建一座通往中学的桥。舅爷听到消息后,积极的要去捐款。有认识的人说他:“捐什么献哪,那是傻瓜,那是二百五,是二球”。(“二球”在乡间属于贬人的话)

舅爷听着有些刺耳,但他还是把家里现金清点一下,想来个倾囊捐款。结果一清呢,整数恰恰清了一个250。他想:这难道是天意?但他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一套。他又清,还有一毛两毛的零角,还有一分两分的零分,接属于下来又清了一把,零角零分的清出了1块钱,他说:这好了,251。然后都捐了!(这在当年,属于大金额)

……

杨治郁舅爷对子女们说:“你们都大了,都参加工作了,还需要我管你们做什么?你们应当自食其力”。

从亲情的某个角度,没有人理解他。

舅爷的三个子女,一个在农村,两个在工厂,本来就窘迫的家境,使他们不知道父亲究竟要干什么?

还有在乡间的诸多亲友,农民是淳朴的,也是简单的,他们的思维方式,更是无法理喻我这位杨治郁舅爷。

还有我那位王金兰舅婆,家中拮据的经济境况,让她一度在石牌高中和镇区街道捡废纸、破烂补贴家用。但王金兰舅婆是位宽厚、温顺的人,她接受着这一切……


五、最后一面,“迂腐”中的伟大,一位值得纪念的人

我最后一次在和杨治郁舅爷会面,是在他去世几年前的春节期间,大年初三和亲友们一起去给他拜年。那天他难得的热情,家中也是少见的热闹。

舅爷那天兴致很高,他知道我在省级刊物上曾经发表过少许豆腐块,也算是位文学爱好者。舅爷打开了他的大书柜,拿出了《中国专家大辞典》、《世界名人录》、《东方之子》这几本书,翻到相应的页面,指着他在其中的照片、和“杨治郁”简介上,对我说:“小云你看,我被收录在这些国家级的文化书籍上了,上面有我的作品目录介绍,还有我的通讯方式……”。

当时,杨治郁舅爷很像一个可爱的小老头。我向舅爷点着头,表示认同,做着一个良好的聆听者。

但,怎么说呢?实际上,我把他拿的这几本书,都翻看了下:收录在这类“文化名流”刊物中的诸多作者,均是来自小县城、小乡镇的非专业文化人士及非专业“作家”,有的甚至仅在县级刊物上发表过数篇作品。

那时,我刚从北京回来不久,知道北京有一类为数不少的“文化传媒公司”、“图书编辑公司”,通过各种信息搜集手段,给全国各地尤其是给偏僻地区的文化工作者及“初级作家”们,以电话及邮件的方式告诉你——“因为您文化/写作成就突出,在##主题文化背景下,我们##出版总署旗下##机构,现特隆重邀请将您录入《##文化名流》的重大主题刊物中……”。然后就是需要你汇款,并承担一部分印制和发行费用。

其实,本质上这就是此类文化机构的盈利手段,被此类文化机构颁发的“文化名流”、“精英作家”的名头,是价值有限的,在真正的专业文化界、专业作家界,是无法被认可的。

后来,我仔细看过杨治郁舅爷以往写的几篇小说、散文、诗歌,其文章显示他有着厚重的人生阅历及一定的文字功底,在钟祥县石牌小镇来说,他无疑是个人才。但从专业纯文学的眼光来看,他的“文学写作”又有一定的较稚嫩性、一定的时代局限性。这同他所处的年代信息交流不便、小镇信息闭塞有较大关系。

杨治郁舅爷在教育、国家政治经济领域的建设性文章,我没有见过原文。但我想以舅爷几十年如一日对教育、对社会的那颗赤诚之心,以及他跨越那些特殊年代的磨难,以及独特阅历,他曾写出的教育、政治经济类建设性文章,将是有独特社会历史意义的,将永远有着一种耕耘着的伟大!

如果在毛泽东时代,用毛主席的话语思想来评价他,将是这样的:“杨治郁同志是一位追求进步的人,一位纯粹的人,一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位有益于人民的人”。这种评价,将是恰如其当。

今天,杨治郁舅爷捐款支援过的那座桥还在使用,发挥着它的承载功能。

流港村的“杨治郁希望书库”的智慧光芒,亦不会焕灭。

舅爷多年陆续资助过的河北省及湖北的辛雷、辛海建、张明利这些当年的20多名小学生,而今已经长大成人。他们依然会记得,当年有一位叫杨治郁的好人,一个居住在钟祥县石牌镇的杨治郁老师,在他们家境困难时坚持帮助过他们,坚持回信给过他们鼓励。从这个角度说,杨治郁舅爷将会活在一些人的心中。

这就是我的杨治郁舅爷,我奶奶的亲弟弟,我父亲的舅父。一位平凡又不平凡,一位睿智又“迂腐”,一位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对我们、对社会有益的好人。

这是一位值得纪念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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