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趟过竹皮河1、2
记忆趟过竹皮河
文\刘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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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和人一样,都有那种不断流逝的记忆。回望竹皮河的足迹,留下了她前世今生的细节和点滴,那些带有坐标性质的记忆符号,渐渐被时光淘漉。在竹皮河边出生长大的我,沿着竹皮河逆流而上,那是我的谋生之路;沿着竹皮河顺流而下,那是我的回家之路。
竹皮河古称权水,是流经荆门城区的唯一河流,也是汉江的主要支流之一,她的源头有两支,北支和西支。
北支发源于城区西北郊圣境山东麓,自北向南流经襄沙化工厂(现凯龙集团)处纳泉口泉水,经葛洲坝水泥厂汇入浏家河段,不慌不忙地淌向北门桥。
西支发源于城区西郊罗汉山麓,经鹰子岩、磨镰河、海会沟、汇象山东麓蒙、龙、惠、顺四泉之水,绕城区小南门、南门,过东门桥后,北流至北门桥与浏家河水汇合,成为正流,过铁路大桥后,逶迤东南流经东宝区牌楼乡黄家集,在天鹅垸入钟祥石牌的贺集、皮家集,再曲折东南流纳杨树港,竹皮河水入钟祥石牌镇康桥大湖,经红金村进沙洋县马良镇北港村注入汉江,全长七十四公里。
竹皮河用上千年的耐心和胸襟,轻轻拥揽了四百七十三平方公里的土地之后,父老乡亲尽在她温情的怀抱里繁衍生息。竹皮河水滋养着荆门这座城市,也浸润着这座城市的魂魄。正是因为有了这流动的竹皮河水,才使得荆门少了喧嚣的戾气,多了温润明亮的丽质。
不管北支,还是西支,它们都从山沟里来。沟里的水像一群孩童,在沟坎和石头间蹦跳,不时与行人撞个满怀。或者猛然从石缝里冒出,吓人一跳。或者尽在丛林间欢呼,左冲右突,东躲西藏,潮湿的声音把空气塞得满满当当。阳光像碎银子一样洒在水里,溪流溅在石头上,飞出朵朵金花银花。蓝天化作碎片,点缀在树叶的罅隙里,铺在水底,任鱼儿往来翕忽。
西支水穷处,有四只泉眼在象山脚下一字摆开。蒙泉依原蒙山(象山的原名)而得名。惠泉较蒙泉后出,因是温泉较蒙泉优惠,所以叫惠泉。乾隆十一年(公元一七四六年),知州舒成龙在竹皮河上修筑来龙石桥,傍田采石,在蒙泉与惠泉之间凿得一泉,并掘出一块碑碣,上有北宋熙宁年间荆门知军吕元所题的一首诗:泓泉敷润有深功,石渎涓涓海眼通,岁稔时和霖雨足,风云长静白龙宫。舒成龙便根据诗的末句,将此泉定为龙泉。顺泉,因位于老莱子山庄,老莱子是有名的孝子,为纪念他,将此泉取名为顺泉。
和很多物事的生发一样,这四股泉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灌木掩映的简陋洞口,擦着长满青苔的石罅,翻出来,落在泉底的沙石上。稍作停留,就投入文明湖的怀抱了。湖水同曲径亭榭相依偎,人随水走,水伴人行。青砖黛瓦的老屋,墙壁上有厚厚的青苔,晕染着斑驳的水迹,叫人想起光阴,以及光阴流逝的匆匆背影。门上大多有对联,词句古雅有味。记得夏天来时,有浣衣妇人水边忙碌,有老人在水边廊下对坐下棋。廊上挂着鸟笼。阳光晴好,照在水上,有水汽氤氲,恍惚间竟有到了江南水乡的错愕。
龙泉公园是西支上享誉荆楚的名园,占地二十八公顷,中国百佳名园之一。山上建有华夏艺林园、岚光阁、老莱子山庄(二十四孝蜡像馆)、孝隐亭、观德亭、仰止亭等景点。山下建有游乐场、盆景园、花苑、陆夫子祠、文明湖、龙泉书院、历代名宦陈列室、唐安遗韵馆、张自忠纪念馆、跃渊阁和龙、蒙、惠、顺四泉等景点。老莱子山庄,是春秋时期我国著名的道家学派创始人老莱子隐居躬耕奉养双亲的庄园,是荆门历史上的“三台八景”之一,分为主殿、侧殿和东、西门,殿内陈列“莱子斑彩娱亲”“孝感动天”等二十四孝蜡像。是研究老子和广大市民传统教育的基地。陆夫子祠,又名陆文安祠,是南宋著名的理学家和教育家陆九渊在荆讲学的地方。祠内现有荆门历代名宦陈列室、张自忠纪念馆。一九九三年修建于唐安古寺和绎志园遗址上的盆景园,占地一公顷,由榻、楼、阁、廊等十五组青瓦白墙红柱的仿清建筑体组成,是进行盆景生产、举办大型展览和市民休闲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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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北门桥上,迎着流水,就像是迎着一段青葱时光。忙碌,懵懂,蓦然回首,它已远去。两股波光粼粼的水,从不同的方向,活泼泼地往北门桥奔来。河水在北门桥下一转弯,惊鸿一瞥间,在月牙岛一分为二,来不及停歇匆匆汇成一股新水浩浩汤汤向东奔去。
我在竹皮河水的流动中不知不觉地长大。
我的老家位于竹皮河中游的钟祥市石牌镇钟堰村,钟堰村是竹皮河后腰上的一块胎记。小时候放学后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和村里的小伙伴到竹皮河边的王易湖放牛,牛一下湖,小伙伴们把牛绳往牛角上一盘,约好跑去竹皮河边玩耍。在沙地上挖荠菜,在王易湖里捞猪草。或者,赤身裸体,在河水里戏水。溅起的水花,惊动了不远处嬉闹的野鸭。有时,我们会一个猛子,潜入到渔人的小船底下,用双手使劲拨动船底,把小船弄得左右摇晃。渔人以为捕获了大鱼,迅速收网查看,却发现几个小屁孩已在船的前方,露出乌黑的小脑袋,笑声朗朗地向远处游去。渔人知道上当,骂一句:小兔崽子!重新将网撒向河面。可那张网,粘住的,却是渔人自己。鱼虾和日子,早从网眼里溜得无影无踪了。
时序更迭,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由于荆门工业布局不合理,城市规划相对滞后,加之环保工作起步较晚,造成大量工业废水、废渣和生活污水、垃圾排入竹皮河内,使竹皮河水质急剧恶化。民意为天,一九八八年一月二十六日,钟祥县人民政府以钟政文4号文,向荆州地区行政公署上报《钟祥县人民政府关于要求解决竹皮河严重污染及两岸人民饮水问题的请示》,要求解决竹皮河污染和两岸居民饮水问题。至此竹皮河污染问题浮出水面。
日历翻到一九八八年七月,我师范毕业逆竹皮河而上,在掇刀区麻城镇麻城中学踏上三尺讲台,教书育人一干就是十七年。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五日儿子出生后,我经常上街买菜做饭。为了保证妻子有足够的奶水,常买鲫鱼和黄鲴鱼煲汤。一个周六的早晨,我从集市上买回三条鲫鱼,兴冲冲地煲好汤端到妻子面前,妻子吹口气喝了一小口,立马皱起眉头,责怪我粗心大意把煤油弄到锅里了。事后我从有相似经历的同事那里才知道,这鲫鱼,是被利欲熏心的人从竹皮河里打捞上来的,已被河水污染吃不成了。
时移世易,一九九八年初,竹皮河综合整治进入高潮,到二000年底累计完成投资一亿零三百零二万元。二00一年,又投资六千二百万元,完成了铁路大桥到夏家湾污水处理厂,计六点一六公里的河道治理。至二00三年二月,夏家湾污水处理厂建成运行。经过多年的治理,竹皮河露出了原有的清新笑容。
时光如射出去的箭矢一去不复返,二00五年八月,我从麻城中学调到掇刀石高中,离竹皮河的源头越来越近。
“六十年代水烧茶,七十年代捞鱼虾,八十年代远离它,九十年代长疙瘩。”民谣有我梦里的甜蜜更有我现实的伤痛。在光阴的掌纹上,竹皮河,在寥落的底色里,像一个异梦,穿透人世琐碎的忧欢,在浓腻的人间烟火里,表达着父老乡亲的愁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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